电话:021-5558-0222
邮箱:上海市闵行区平阳路258号1层
地址:/uploads/allimg/20240325/1-24032515410Xc.jpg
【建言】:建其筑,言其道,Roca艺术廊联合建筑档案,推出的内容栏目。通过视频、图像、声音多重方式展现,聚焦在场的设计言论。专注于城市现象的研究与持续化讨论,结合城市观察者与建筑思考者的洞察,同筑在场设计,共享建设新知。
“Less is love(少即是爱)”的主张,是基于我近二十多年的生活经历凝结而成。建筑师仿佛就是在不断的思考过程中回溯自我,当我回忆起小时候的生活场景、生活经历时,我发现这一观点在我早年的生活中已有雏形。
我在东北自然环境中长大。小时候玩耍的空间非常开阔,有上百亩草场或草甸子,我们会去上面放牛、放羊、游泳、抓青蛙。因为幼年时期和自然之间有近距离的接触,使我在后来从事建筑设计时,对自然环境没有边界感。我非常愿意把自然融入到我的空间里面,让自然和建筑成为一个整体,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无缝连接。
“Less is love”体现为我们对自然抱有友好、接纳和尊重的态度,同时我们对自然充满爱,它给予我们能量,我们不希望去破坏给自己带来快乐的载体。某种层面上,Less is love是一种责任。在人类的活动过程中,我们少浪费、少破坏一些,可能就会留出更大的余地和空间给未来,或是给其他的生物,和我们的后代。这是Less is love的核心认知之一。
在我童年的成长经历中,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非常近,没有屏障感。从我家到小学的那一段路大概有两公里,上下学会经过很多邻居家的院子。我每天在路上都会左右看,只要见到谁家院子里有人,马上就会喊一句“干啥呢?”来打招呼。等我离开村子去上大学后,周围的邻居说,“自从大勇走了,好像都没人跟我们打招呼了。”我家和隔壁邻居家是共用一堵墙的,这时建筑便起到了联系的作用。如果哪个地方破损了,需要两家人共同商量维修,这也增加了人们互动的机会。小时候的经历让我对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存在包容、尊重,想要把人联系在一起。我认为建筑不是把人与人分开的介质,反而是帮助我们建立连接人与人之间关系的一种纽带。
建筑就像一位朋友、家人,伴随着我们的出生和死亡。东北农村睡土炕,孩子出生后便在炕上长大。在东北还有一种习惯,老人去世时一定睡在自己的炕上安然离开。从生命的开始到结尾,人的一切都在建筑中发生,因此人和建筑之间是一种共存的关系。
我选择设计,或许是一种必然。我的父亲从事绘画工作,我刚出生的时候就在他的画上玩,经常会滚得满身都是颜料。受到熏陶,我从小就对艺术感到好奇,所以一直想从事跟艺术相关的工作。有一位老师教过我,临摹一个空间三遍,它就会变成你脑海中的一种空间。我在图书馆临摹了许多建筑师的平面图,那时特别享受那个过程。每次临摹平面就好像人进入到场景中一样,晚上闭上眼睛睡觉,脑海中像是在那些建筑师的空间里游走。
等到后来参与工作之后,我有了更多机会到世界各地去实地探访空间,这便形成一种时空的穿梭,把过去对图纸空间的理解和现实看到的空间做对比,这样会加深对建筑的印象,包括很多建筑师思考问题和解决问题的理解。这些途径加深了我对建筑的兴趣。
如今的建筑,在某种程度上这种关系是缺失的。我希望能在设计中找回这层人文关系,让建筑和我们的生命之间重新建立起生与死的陪伴连接。
最近我参加了央视《秘密大改造》其中一期节目,委托我进行设计的业主是一个80后女孩。她意外结识了一些在战争中牺牲了亲人的烈属,于是自愿帮助他们寻找亲人的埋葬地。她建立了一个志愿者平台,在业余时间帮助很多烈士家属找到了信息。当节目组委托我装修她的家的时候,我被她的经历和爱心打动了。
她家是一家四口,将近二十年,三代人都生活在一个45平米的空间里,非常局促。老人的生活习惯是什么都不舍得扔,所以家里因为堆放的杂物几乎变成了仓库。孩子现在依然在这里生活,要和姥姥共睡一张床,要和妈妈共用一张写字台写作业。所以女主人每天都回家特别晚,因为她要留出书桌给孩子做作业,然后才能开始自己的志愿工作。空间看似是物理性的,但其实对整个家庭的生活有非常大的影响。最开始接手时,我也觉得棘手。按照现在的生活习惯,45平米可能一个人生活都不够,更何况是有代际差异的四口人,彼此的生活习惯不同,各自还有私密性的需要。挑战也是机会,所以我欣然接受邀请,希望能用设计帮助他们提升空间环境和品质。
▲《秘密大改造》项目,宁波 改造后平面图©Penda China槃达建筑
在设计时其实要解决的问题,不是从美学、建筑学的知识出发,而是从生活在此的每个人的实际诉求出发。首先我认为要给孩子建立一个独立的学习区域,孩子是未来,随着成长,她更需要自己的私密空间。我们在有限的卧室空间里切出了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小跃层。
老人的腿脚不好,除了接送孩子上下学之外,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在家里。老人以前在新华书店工作,专门做古籍的整理,有阅读的习惯,因此我们在有限的空间中隔出了一个属于她的阅读角落。但七八十年代的老房子采光非常闭塞,客厅也很狭小,整个光线特别幽暗。在改造的时候,我们让老人有自己独立的空间,同时整个室内的光线更明亮、平坦。
对于年轻的小夫妇来说,家是一个下班后休息的场所,同时也是唯一跟孩子、老人建立联系的机会。之前的餐厅小到四口人吃饭得分两次,不然坐不下,我们希望两个年轻人下班后至少可以和家人坐在饭桌上吃一顿饭,所以把餐客厅改造成了一家人可以一起吃饭的团圆的空间。同时把阳台纳入到主卧,增加了一个工作和化妆的区域。
改造的最后,女主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关心房间是否漂亮,而是因为自己终于有了一张可以工作的桌子感动不已。对于真实空间的改造,我内心秉持的原则是基于每个人情感的诉求给到相应的、匹配的功能,哪怕只是一个小角落。这一点也是建筑作为一种陪伴的体现。在这个空间改造完后,女主人泣不成声,看到这个房间让她感觉自己亏欠家人很多,因为她没有机会、时间去陪伴孩子和老人。我们的改造其实也是对她社会角色、社会付出的反馈。
建筑和设计师的专业技能,在这个过程中变成一种能量,让她看到家的另外一种面貌的同时,也让她感到这个社会是由不同的角色而组成。我们作为设计师可以从空间的角度反哺给她,她作为志愿者会用她的方式把爱和关心传递给老兵的家属。
在大的链条里,我也找到了建筑师的社会属性,我们用空间服务于人,帮助人们建立起对生活更美好的一种愿景。同时用我们的专业手段和方法去帮他们实现美好生活的小目标,这或许是我们作为建筑师社会职责和使命。
我从2013年正式开始独立创办槃达建筑事务所,发展经历了几个不同的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前三年,那时的社会资源非常有限,我们最大的信念就是对设计的热情和坚持。我从外企辞职后去央美读研究生,当时跟着我的导师选择了生态和仿生建筑方向,好像找到了未来建筑发展的钥匙一样。但当我再次从研究生毕业回到工作岗位时,我发现很难把绿色建筑和生态建筑的美好愿景在实际项目中落地。
那时候做的大部分都是偏商业型的项目,而我初心是想把绿色生态的建筑理想在实际工作中实现,所以选择了独立创业,希望能用“自己说了算”的机会去最大化践行对设计的理想和坚持。早期三年项目非常少,也非常有限。我们参与了很多国际竞赛和投标,包括一些虚拟的研究课题。在早期体现的是一种勇气、热情,用充满了美好愿景的期待去不计成果地投入时间和精力。当时也没有条件去雇佣太多人手帮忙,基本都是我和合伙人两个人亲自做,各有分工。随着时间积累,很多项目被业内、IM体育媒体关注到,我们也因为那段时间在国内和国外获得了很多专业奖项,受到了大家的关注。所以我认为槃达的第一个阶段是充满了愿景的酝酿期。
第二个阶段是中间的五年。我们逐渐有了业内的认可及奖项的加持,也得到了很多专业领域的前辈和朋友的鼓励、推荐,我们陆续有了很多实际的项目。这个阶段其实是在把我们早期的概念和想法付诸于实践,我们接触了大量不同类型的项目。大到几十万方的规划,小到几平米的极致空间的改造,从建筑到产品,有文化、交通、医疗、教育、住宅类的各种类型项目,十年将近做了两百多个项目,每个月都有两个项目在同时运行,但并不是每个都有高回报、IM体育高收入。从经验的历练上来讲,我认为这一阶段对团队和个人都是很好的实践积累过程。相当于我们开始交作业,用各种类型的项目去考验设计的认知、手法,以及团队的组织,同时也锻炼了整个团队的信心。
在此期间我们也非常荣幸地参与过一些大型的、和国际知名团队的竞标活动。这是很好的一次历练,很多参与者是老师,或是我们心中奉为榜样的大师,当你要和他去竞争同一项目的时候,你的角色、心态要做转换,很锻炼建筑师的信心和决心。所以中间这个阶段,我觉得是个有非常丰硕的实践成果的践行阶段,也是积累的阶段。我们开始对建筑有了进一步的理解,同时也有了更深刻的社会层面的把控能力。
第三个阶段是反思、总结和再出发的阶段,疫情让所有人都面临了一次考验。我们可以不赚很多钱,只要团队还存在,维持着对建筑的热情,我们就算赢了。建筑师是一个“活久见”的职业,所以一定要坚持。疫情期间的所有人都面临着一种未知的抉择与挑战,我们已经投入很多成本和开支了。那段时间真的很艰难,我经常请教业内的一些同行,我问过马工当时是怎么坚持下来的,马工想了想说:“现在再难也没有刚创业的时候难吧?”我回过头想了想,确实如此。崔愷院士也说,如果我们做得这么优秀都没办法继续坚持,那中国未来的建筑究竟还有没有希望了?我们算是在同龄建筑师里一直不忘初心的存在,至少这么多年依然保持“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的设计热情。所以最后我们鼓足勇气选择坚持下来。
我认为自己在设计的过程中非常自由,就像小时候在草垫子上玩的状态IM体育:。不管空间大与小,在面对一张白纸的时候,我的精神状态是无拘无束的、驰骋的。通过设计的一些想法和表达,能获得别人投来的认可和赞许的目光,这也让我内心有一点小骄傲。
除此之外,我觉得通过设计让一个非常普通或颓败的空间焕发新的美,从而使人们在其中找到对生活的信心,这件事很有意义。就像在宁波做的改造,通过设计让更多人对空间、家、生活有了新的期许和向往,我找到了一种社会存在的价值。除了设计好像没有别的事情能获得同样的满足感,所以槃达未来的发展依然会坚持做我认为正确的设计,会用建筑作为媒介去传递爱与温暖。这可能是我对设计的一个执念。
建筑师做跨界产品设计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因为建筑本身就是一个造物的过程和行为。房子放大了尺度是建筑,把它尺度缩小时,它有可能是一个器皿、雕塑,也有可能是一件产品。对于建筑师而言,建筑设计的核心是尺度。我们通过不同尺度的造物训练,能锻炼我们的敏锐度和把控力,因此我非常愿意参与一些跨界设计。
去年和日本的匠人中川先生合作一款茶器,整个项目由日本的POLA集团赞助。我们合作的契机是希望通过一款小小的茶具去探索中日茶文化的关联性。日本有很多生活方式都来源于中国,日本人自己也直言不讳。当他们邀请我参与时,我非常认可这一出发点。他们表示无论在唐朝还是宋朝,日本人都从中国吸取了很多经验。中国文化与日本文化同源,但差异化在哪里?作为当代中国的年轻人,我们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供别人学习?这是我对于自身能力和文化的深度思考。作为中国文化的传承者,我们应该用什么方式把自身的文化和美学传到世界上去?这是我给自己出的小课题。
茶器正着摆放是莲花,代表中国人尊崇的出淤泥而不染的君子气质;反过来是一朵樱花,代表日本的国花,体现了物哀和转瞬即逝的美学。
文化本身是没有国界和边界区别的,它是一种流动的状态,有人的流动就有文明的传递,在这个过程中才会有文化的产生。我们对文化的认知不能是僵化或是停留在书本层面的,而是应该开拓自身的认知,找到自我对文化的理解。通过小小的产品,启发了我对人文和文化的深层次哲学思考。建筑也是文化的一部分,因此做建筑也是同理,当你到了不同国家、民族环境、文化土壤去做设计时,也要重新去反思和学习在地的文化,从而找到你对它的理解和认知。
如今,整个建筑行业面临着新的挑战。在消费下行的市场环境下,国际政治和经济的不稳定局势,对国内的各行各业都带来了很大挑战,尤其是房地产。从前发展依赖这个核心支柱受到的影响不浅,给建筑师带来的直接影响更不必说。
在后地产时代,如何经营事务所变成了一个非常实际的问题。建筑师当然要有理想的一面,我们要创造美好的建筑、空间去抚慰、服务于人,但我们自己也要先活下来。建筑最本质的东西是落到图面上对空间的构思,以及对人和社会的理解。对于年轻的事务所来讲,我们面对大的经济走势要做一些转变,第一点就是要从自身成本出发,尽量去节约和控制成本。当地产业主慢慢褪去开发热情,我们自身也要做相应的转变。作为团队的主创建筑师和事务所运营的核心主理人,更要从运营的角度考虑,相应缩减规模和体量,从而保存好核心战斗力,保存好对建筑的热情。不要被运营和经营性的事务过度拖累精力,这样才能够保证高水准出品,用最少的投入和代价去维持整个团队的运营状态。开源节流,省一点,才能等到多一些的机会。
面对已经收缩的建造机会和市场空间,我们这一代建筑师应该如何开拓属于自己的市场和空间?在国内来说,可能要把建筑设计的前端和后端联系起来综合考虑。建筑师从过去单一的空间创造者,可能还要再往前突破一点,作为内容植入的前期策划者,甚至还要增加一些后期运营和管理的角色,类似于主理人。这样进行身份转变无形中会增加我们的服务内容,会丰富过去单一的设计收益,有更多的经济回报。另外一方面,作为建筑师,通过这样的机会能更深层地理解建筑项目,我们不能只是简单地出品一个漂亮的空间,还应考虑未来如何去使用它。这是综合的认知,也是我比较欠缺的地方,我非常愿意去学习前端和后端的一些知识。
此外,国内市场相对有限,我们也要适当地走出去。奥运之前,有大量海外建筑师到中国来服务于中国的开发项目,中国为世界建筑师提供了市场和发挥的空间。未来的中国建筑师,主力市场也不仅仅是在国内,可以去东南亚、中东、欧美等国家。我们身边很多优秀的建筑师前辈们已经能够在世界的建筑版图中找到自己的锚点和实践空间,作为80后的建筑师,未来二十年或许有更大的施展空间,我们的中国经验、特色也会为世界带来一些新的可能性。年轻一代的建筑师要更大胆地走出去,开拓中国以外的市场空间,这样不仅能增加经营收益,同时也会从另一维度上历练建筑师的专业素养。
建筑师是没有国界的职业,当我们吸取中国以外的经验时,我们的建筑也会变得更加普世IM体育:,对建筑的理解也会更多元。我们对建筑的理解不应局限于对西方建筑的崇拜,而是要放大到世界的语境中,甚至上升到人类学的语境。所以年轻一代的建筑师要开拓对建筑的理解,甚至是对社会、种族、信仰、不同文化和文明的理解,这样才能丰富我们的建筑认知。
本文为澎湃号作者或机构在澎湃新闻上传并发布,仅代表该作者或机构观点,不代表澎湃新闻的观点或立场,澎湃新闻仅提供信息发布平台。申请澎湃号请用电脑访问。